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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家颓废了一个星期,连公司都不去。
幸亏公司也不怎么需要他去就是了。反正有谢喆再,垮不了。
王徵那个缺心眼儿的狗东西还给他发消息,净是些没头没脑的蠢话。
他耐着性子一条一条看完了,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主要就是劝他想开一点,不要生气,顾言肯定还会回来的,万一真不回来了,那也没啥办法,反正别怪谢喆就行。看得他更生气了,恨不得立刻就炖上狗肉锅。
可他突然又觉得,他特别羡慕谢喆。
如果顾言是王徵这么个傻萌傻萌的狗样儿,他早把人按倒拿下了。
偏偏顾言就不是。
—42—
顾言再次离开的第二个星期,他实在忍不下去了,订了机票直奔地中海。
他真的害怕顾言再也不回来了。
他甚至觉得他全身的气力,这辈子所有的希望与勇气,毅力与热爱,都眼看要在此枯竭。
他已经等了顾言那么多年。
他就是再多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可是他依然不想放弃。
他更害怕放弃。
只一想到要彻底放弃,从此和那个他从少年时代起就望着、等着、死皮赖脸也要缠着粘着的人再无可能,他就怕得簌簌发抖夜不能寐。
他根本没法想象,没有顾言的后半生,他该怎么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活下去的意义。
所以他知道,他再也没有退路可逃了。
这一次,他非追上去不可。
—43—
地中海的气候和他习惯久居的城市大不一样,空气里有种潮湿粘腻的味道,把他不得安定的心也变得湿哒哒的。
他按着谢喆给他的地址,找到顾言下榻的旅舍,坐在门口的石砌台阶上,忐忑不安地等,一边等,一边东张西望。
旅舍前的小巷悠长且宁静,仿佛一条从远古通往来世的路。
偶尔会有抱着乐器的旅行歌者,笑看着他,用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唱着歌,由远及近,再渐渐飘远。
他于是便在悠扬歌声中静静地盼着,感觉自己像一棵藤蔓植物,拼尽全力也要向着那唯一的方向,匍匐前进。
直到顾言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的消失点。
他顿时激动地站起身,抬起手想要呼喊顾言的名字。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人高马大的欧洲男人笑眯眯地跟在顾言身后走进巷子里来。两个人走得极近。顾言还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扭回头去等着,和那个男人说话。
那个瞬间,他觉得他的整个人生都彻底坍塌了。
—44—
法国男人的个头比他高得多,宽肩窄腰,肌肉矫健,还有一头看起来就很有智商的红色头发,高鼻深目的样貌也十分英俊。
但这些对他来说都很刺眼,完全欣赏不来。
他不太清楚顾言有没有看到他正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狗一样蹲在旅舍门前的台阶上呜呜哀泣。
他只看见顾言站下来和那个法国男人拥抱告别,就像一只被红色斗篷招惹的斗牛一样,喷着气冲了上去。
然后被顾言一巴掌毫不留情盖在脸上,直接按倒在地。
法国男人似乎大吃一惊,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和顾言对话。
顾言和法国男人说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法国男人离开,才单手揪着他后领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
“那谁啊?你俩说啥呢?”他连把在地板上蹭得满脸土擦干净都顾不上,就伸手企图扭住顾言追问。
可顾言根本不理他。
顾言特别冷淡地拍开他,常年抱着相机背着器材到处跑的胳膊和手,力气大到他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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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一路沉默地把他拽回自己的旅舍房间里,像扔什么废弃杂物一样把他扔在沙发上,然后仔仔细细放好自己的相机和器材。
这巨大的反差瞬间让他怀疑自己在顾言心里的地位搞不好真的还不如相机高。
“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我合作的model!”顾言冷着脸骂他。
他梗着脖子“吭哧吭哧”出气,“我就看他不顺眼!”
顾言继续骂:“人招你惹你了你看人不顺眼?”
他更委屈了,脑袋也耷拉下去,“他刚才抱你来着——”
顾言气得形象都不要了,开始爆粗:“关你屁事啊?”
“就关我事!”他咬牙切齿,脖子梗得更直了。
然后他就看着顾言不说话,心里特别不明白。
为什么顾言要骂他?
他的感受,他的想法,为什么顾言就是不懂?
可是顾言也看着他,不说话,许久许久,只有眼神是清澈的,又很疲倦。
他突然又慌了,不再那样理直气壮了。
因为他发现他同样不知道顾言在想什么,而这“不知道”让他如此害怕。
“好嘛。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嘛。我以后绝对不敢了。”
他于是识时务地低下头,主动凑近去,撒娇讨好地拽住顾言的衣袖摇晃,就像闯完祸又来粘着主人百般打滚磨蹭的狗。
他知道这样做是管用的。
每一次吵架,无论顾言生多大的气,多久不理他,只要他这样做,顾言总会回头来看他的,然后回到他身边。
可是他听见顾言用他从未听过的沙哑嗓音开口:
“别再玩了。这么多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玩腻啊……”
那是一种极为陌生的语调。
他忽然整个人都呆了。
下一秒,暴风骤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