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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对你来说,这么多年,我都是在玩玩而已吗?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倒也谈不上多么难过。
更多的只是震惊罢了。是突如其来的无措。
头一次察觉,原来顾言也可以如此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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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俩都不是小孩了,你也该长大了,成熟一点好不好?”
顾言坐在床角,表情很颓丧,但不回答他的问题。
他抓着顾言的手簌簌发抖,力道之大又几乎要把衣服都扯破。
“我怎么就是在玩了?你干嘛这样说我?”
他反反复复追问,逼着顾言给出答案,执着得像一只扑在主人身上催饭的狗。
顾言左右来回地躲,不胜其烦,眼神一点点愈发疲倦。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现在难道不是还在玩吗?有那么好玩吗?”
他咬牙切齿地否认:“我没玩。我认真的。”
顾言看着他,不说话,显然不信。
他于是赌咒发誓:“我证明给你看!”
顾言竟然认真想了想:“你怎么证明?”
他忽然反而又懵了。
他还要怎么证明呢?
这么多年,只缠着一个人,终于跨越遥远的距离,从一个国度追到另一个国度,还需要怎么证明才够呢?
他明明都已经听了谢喆的追到这里来了。他终于追上来了。难道这还不够吗?
这一次,换他看着顾言,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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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于是面无表情指指自己的嘴:“你亲我一下试试。”
他愣了一秒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瞬间裂开了。
顾言嫌弃地侧目看他:“这你都不敢。还说不是玩。”
他觉得自己冤得六月飞霜:“我早就说试试,不是你不让吗?”
顾言耸耸肩:“那是多少年以前了?之后这么多年,你也没想过,你也没再问,你说你认真,那我也得信。”
他觉得自己的舌头被狗吃掉了,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咆哮。
“谁说我不想、我不敢了!”他双手抓着顾言的肩膀,用力把人按倒,吭哧吭哧地凑上去打算努力证明自己。
顾言特别平静地仰脸看着他。
他于是忽然就做不到了,无论怎么努力,也做不到。
脑海中一万次的描绘与眼前当下也是不一样的。
只要感觉到顾言的呼吸,他的大脑就一片空白,浑身发抖。
他甚至还觉得顾言看着他的眼神特别安宁。甚至慈祥。充满了神性的怜悯。
他觉得他的脑子多半是坏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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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反复挣扎了好几轮之后,终于自暴自弃地逃到床的另一个角,抱着头生闷气。
“我倒时差呢,状态不好。你等我酝酿一下。”他这么和顾言解释。
顾言慢吞吞地自己坐起来。
这个画面让他感觉自己仿佛一个到了酒店才发现找不到蓝色小药丸的中年社畜。危机不危机不知道,自信是肯定全没有了。唯一的出路,就是假装忘买安全套。
“你只是习惯了我们之间这种相处方式而已。因为习惯,所以很轻松,所以不想改变。但这也许,并不是爱情。”
顾言勾肩搭背地安慰他,和他并排坐着,姿势与少年时如出一辙。
他垂头丧气地困惑了许久,扭头看见顾言修理得干净整洁的下巴,形状完美的唇,流畅突起的喉骨……又早已不再是少年。
“……那还能是什么呢?”他把脸埋进掌心里,呻吟给自己听。
“你自己的事。我怎么知道。”顾言的嗓音里忽然竟染上一点作弄的笑意。真像他们还小的时候那样。
委屈瞬间排山倒海。
“我的事情你不是一向都知道吗……”他愤愤地把脑袋歪下去,靠在顾言肩膀上。
顾言的肩膀也变得宽了,早就不是他幻想中窄瘦窄瘦的形状。常年扛着相机东奔西走的肌肉坚实精硕,他刚才就发现了。
他忽然又有一点不安地拧了拧脖子,感觉呼吸莫名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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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见顾言问他:“那你知道我吗?”
顾言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摸索着,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扣在他的下颌骨上,俨然已经掌握住他的整个人生。
“我也一直都很习惯,会享受安逸,会害怕改变。但如果……”
他看见顾言好看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精致的五官,纤长的睫毛,终于在他的瞳孔里融化成一盘油彩,以至于他不得不闭起眼承受这斑斓的撞击。
世界是柠檬草与薄荷味的,湿润又柔软,还带着海洋淡淡的咸。
他晕乎乎地觉得,他瞬间又一次爱上这个世界了。
他甚至想一口一口把这美味的世界吃掉。
那感觉一定像吃糖果,吃曲奇,吃最酥脆松软的海盐饼干。
“如果谁也不敢去改变的话……有些事情,是永远也没办法确认的,更不会有结果。”
顾言和他说话,在他的耳边,嗓音低得仿佛有电流与潮水从他的颅内一起刮过。
但他完全顾不上听。
满脑子盘旋回荡的都是他自己兴奋的旷野嘶吼:
是爱情!
是爱情!
是爱情啊!
他感觉他心里的小小鸟飙着高音一飞冲天了。
“那你……确认了吗?确认了吗?不确认也来不及了!”
他忘乎所以地反抓住顾言,四爪并用,毫无形象,如果有背毛,肯定也全都炸起来。
顾言依旧目如平湖,却终于也有笑意,如弯月从湖面缓缓升起来。
“嗯。我确认了。”
—番外篇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