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5.
“熊桑从来不骗他,熊桑天天一米八。”
—1—
阿谢和沈总的关系好得有点过分。
他每天都这么觉得。
上次周报完毕之后,他亲眼看到沈总往阿谢兜里塞了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还是打着丝带、特意包了礼品包装纸的。
身为一个老板,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在公司里当众给员工塞小礼物!
简直有恃无恐!不要碧莲!
他怨愤了一天,宛如当场抓住了老板性骚扰他单纯柔弱又无助的室友,满脸都挂着“原来你是这种沈总”。还被前台美眉和组花手拉手笑话他“醋王”。
虽然他自己是不知道这事跟“醋”有什么关系。
当天晚上回家他就死皮赖脸把沈总塞进阿谢兜里的“小礼物”抢过来拆了。
拆得很暴力,包装纸撕成一条一条的。
当时阿谢还一脸疑惑地问他:“你牙疼啊?表情那么狰狞。”
他听完就表情更狰狞地把包装纸外面打得丝带也扯烂了。
拆完发现里面是一瓶须后水。
盒子上瓶子上都是外国字,他完全不认得。
但阿谢好像很喜欢,经常用。
现在,这瓶来自沈总的须后水,也依然摆在洗脸台上的镜箱里。
他愤愤把嘴里的牙膏沫吐出来,用尽了二十几年“妈妈教我要做个好人”的教养,强压下想把那瓶讨厌的须后水直接倒马桶的麒麟臂,气呼呼关上了镜箱的门。
三分钟以内不收拾好,就要蹭不上阿谢的车了!
踩着死线惊险出门的时候,阿谢往他的包里塞了块装好袋的三明治。
火腿生菜加鸡蛋,刚从烤箱里出来,融化的芝士片看起来就很美味。
阿谢身上有新鲜的沐浴露混合须后水的味道,其实很好闻。
他很震惊,问:“你早上到底是怎么有时间洗澡吹头精心打扮完了还能做个早饭的???”
阿谢白了他头顶的鸡窝一眼,回答:“不许在我车上吃。”
—2—
他坐在工位上心满意足地吃阿谢给他做的早餐三明治。
组长在他后面一脸慈祥地抱着中年社畜标配保温杯转工作椅玩。
D仔把头戴耳机扯下来,一脸受不了地大叫:“王哥,吃个三明治而已,咱能不吃得这么香吗?考虑一下我们这些没早饭吃的人的感受!”
组长打开保温杯盖喝了一口茶,缓慢地指示,“早饭要好好吃。现在不好好吃早饭,等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们就晓得苦了。”
D仔咽了一口口水,问他:“王哥你三明治哪家买的?能叫外卖不?”
他嘚瑟地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咽进肚子里,一摊双手:“我这不是买的。自己家里做的。”
“切,就你,早起头都不梳,还做三明治。”D仔嫌弃地瞥了一眼他的鸡窝头造型,表示不信服。
“没说是我做的啊。阿谢做的。我只负责吃。”他在工位乱七八糟的抽屉里摸了半天,摸出块几个月没擦的镜子,凑合照了一下自己的鸡窝头,觉得自己今天的发型确实有点太狂野。
斜对角的组花捂脸趴在工位上发出一声哀嚎:“苍天啊!大清早就撒狗粮!单身狗磕不起这个CP!”
“我也是单身狗啊。”他觉得自己说得很真诚。
组花直接从书架上抽了本工作笔记扔过来砸在了他的鸡窝头上。
—3—
吃午饭的时候。
组花和前台美眉凑在一起吃瘦身沙拉,一边吃一边说悄悄话一边刷聊天群组,时不时笑得他毛骨悚然。
前台美眉乐呵呵瞅着他:“王哥,我们有个问题,能不能请你回答一下?”
组花清了清嗓子说:“代表我司全体妹子问的。”
他一脸警惕地把一颗菜花塞进嘴里,假装凶恶地嚼了好几下,“你们要问谢喆三围多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哦。我是个正直的室友。”
“不是不是。”前台美眉直接笑得趴在桌上,无法正常说话。
组花把自己的小伙伴扶起来,挺身而出,“我们就是想知道,谢总看起来那么洁癖,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放飞自我还能存活下来的呢?”
这个措辞太委婉了。
他认真思考了一下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竟然还认真地回答了一下:
“他在家里划结界,哪些东西放哪里,哪些东西不能碰,只要不犯错就没事啊。
“有次我把袜子扔沙发上被他直接扔垃圾桶了。
“然后他还盯着我把沙发整个擦了三遍,不擦完不让吃饭……三遍啊!三遍啊!
“我真的有那么邋遢吗??我比D仔他们那种一个月不换袜子的干净多了好吧!”
“谁说我一个月不换袜子?明明才半个月!”D仔气愤抗议。
组花和前台美眉一副笑到窒息的样子。
D仔已经扔了饭盒要过来手撕他了。
他在逃命的间歇到处看了一圈,发现阿谢没来吃饭,也没在工位上。
—4—
阿谢中午跟沈总一起出去吃饭了。
这事他下午才知道。
策划组的工位最靠近公司大门。
他被D仔追打得累毙了,想趁还没开工打个盹。
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他就从前台和大门的夹角里看见阿谢和沈总一前一后谈笑风生地从电梯里走出来。
阿谢笑得特别灿烂。
沈总也不知道在和阿谢说什么,竟然还把手搭在阿谢肩膀上,凑到阿谢耳朵边上说悄悄话。
他仰头瘫在座椅上呆了一秒,差点连人带椅子翻在地上。
—5—
晚饭的菜色特别丰富,香煎鳕鱼,烤大虾。
看得出来主厨阿谢心情特别好。
他闷闷不乐地啃了一口鲜香Q弹的烤虾,犹豫再三,噘嘴吐出一句:
“你中午没在公司吃饭?”
“老沈请客。”
阿谢心情特别好,竟然还特意开了一瓶他完全叫不上名字只知道好喝以及很贵的冰酒。
但这反而让他愈发焦躁起来了。
于是他又在吐虾皮的空档接着追问了一句:
“他想干嘛?”
“不干嘛。就请我吃饭啊。”阿谢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怎么值得回答。
他愤愤地吐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敢当沈总面这么说么?”阿谢用看见“小学生”的表情嘲笑他。
他认真思考了一秒,发现自己确实不敢。
但又不想就这么认怂。
“他今天出电梯的时候摸你。”他眼神凶狠地撕咬了一口外焦里嫩的鱼肉,幻想这条餐盘里的鳕鱼就是他的死敌老板。
“什么?”
阿谢叉子都被吓掉了,看他的眼神已经从看见“小学生”变成了路遇“深井冰”。
“他摸你肩膀。我看见了。”他只好莫名心虚的修正了一下细节。但仍然很不服气。
“……王徵同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联想能力这么丰富呢?”阿谢把手里的餐刀一放,显然有点哭笑不得。
“我又不瞎。”
他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假装自己在嚼鳕(老)鱼(板)的肉,咽下去以后,又补充了一句。
“他这叫职场那什么骚扰。”
“你停停停——”阿谢当场捂脸大叫,“打住。你可放心吧。他绝对不会,也不敢。”
阿谢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有一点小崩溃,但更多竟然是在憋笑,好像他刚才说了啥很可笑的话一样。
这个反应让他感觉很不爽。
他觉得阿谢也太信任沈总了,根本是当局者迷。
要让他这个旁观者来说,沈总的很多举动都非常可疑。
他还正在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想一二三摆事实讲道理把这个事和阿谢深入地分析一下。
然后他就听见阿谢叹了口气,用放弃的口吻说:
“别瞎琢磨了。他真不敢。我爸是他大投资人。”
他愣了一秒钟,感觉自己可悲的脑容量不能立刻处理这突如其来的信息量。
阿谢伸手一巴掌糊在他脑袋上,骂他:
“你说你那么大个脑瓜子,整天都瞎脑补些啥玩意儿呢,能不能多想点有用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不疼,有一点委屈。
他揉着脑门子站起身,走到沙发上去,抱住了阿谢的等身大泰迪熊。
“王徵,你干嘛呢?还吃不吃了?”阿谢在餐桌前叫他。
“不干嘛。我想静静。”
他把脸埋进熊桑的胸毛里,觉得熊桑比餐桌前面的那个人可靠多了。
熊桑从来不骗他,熊桑天天一米八。
—彩蛋—
晚上洗完澡,他穿着浴袍,一边擦头发一边走到床边,坐下。
阿谢惯例靠在床头看书。
他扒拉着半湿不干的头发,问阿谢:“你怎么藏这么严实?这么大八卦,连你的迷妹小组都完全不知道啊!”
阿谢把手里的书一合,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侧了侧身,看着他说:“你别说出去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哦。好啊。”他想也没想就点了点头。
阿谢的表情略有一点复杂,仿佛他没有按套路出牌。
他设置好八个闹钟,在自己那半边床上躺平了,拉上被子,准备睡觉。
阿谢伸手扒拉了一下他潮湿的头发,说:“吹干了再睡啊。明天要头疼的。”
他翻了个身,嘟囔:“懒得吹。麻烦。”
阿谢又扒拉了他一下,“说好了保密的。不让你白帮我。我给你点好处。说你想要什么吧。”
阿谢的声音听起来像在拿着棒棒糖哄小孩子,好看的眼睛被卧室暖色的灯光映得水光粼粼。
他把脑袋在枕头上磨蹭了两下,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试探着问:
“那你以后每天早上都给我做三明治?”
“……瞅你这点出息!”
下一秒,阿谢(又一次)一脚把他踹下床,直接转身关灯睡觉了。
他摸黑重新爬上床,吭吭唧唧揉着撞到的腰腿,觉得特别莫名奇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