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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喆看上王徵这件事,他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谢喆这个人,从小学开始就极度受欢迎。
没错,就是小学。
而且和谢喆他爸有钱半点关系也没有。
毕竟他们那个小学,是个同学家里就不要太差钱。
他一直记得那时候全班十几个女生,至少有一大半都是谢喆的迷妹,每天下课就围着谢喆叽叽喳喳,还会为到底谁才是谢喆将来的老婆这种幼齿的问题打架。
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要早熟许多。
那时候他和顾言都还傻乎乎的,昏天黑地,只知道一起玩乐高,一起没心没肺。
但谢喆就比他们都早熟。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后来猜想,这可能就是谢喆比他们更受欢迎的原因所在。
因为谢喆比他们更早得具备了趋近于男人的气息,也比他们更懂那些女孩子都在想什么,不像他们,全是傻到肉眼可见的泥猴。
然而这不是很奇怪吗?
明明谢喆应该是他们中间最无忧无虑万事不愁的那一个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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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王徵是另一种极端的个例。
王徵是他这辈子见过的,唯一一个,长到二十多岁还跟小学时候一样傻得没心没肺的活的奇行种。
起初他以为谢喆就是图个新鲜。
毕竟这么傻的人确实不多见。
那见多了精致的花花草草的谢大少爷,偶尔看见一颗歪脖子草,就被成功引起了注意,这种恶俗狗血小言剧情,虽然有点可笑,也确实是sometimes happen……
可他渐渐发现谢喆是认真的。
谢喆眼里看见的王徵大概和他们不一样。
他觉得王徵是蠢,谢喆觉得是萌——这都是表面。
更深入的原因大概是,谢喆在王徵这个傻子身上看到了什么渴望而又无法拥有的特质。
也许是单纯。
也许……就是没心没肺的乐观。
他不知道。
毕竟他也不是谢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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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次看见谢喆在公司会议室里陪王徵吃盒饭。
王徵这个狗东西竟然还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地挑食。
于是谢喆就仔仔细细把王徵不吃的东西都挑捡到自己碗里。
结果王徵还要从谢喆碗里抢鸡排。
他看得目瞪口呆,觉得他整个世界观都被震碎了。
相对于谢喆竟然在吃盒饭这件事而言,谢喆,这个从小被别人伺候着吃饭的人,竟然会帮别王徵仔仔细细把碗里不吃的菜全都挑出来……这才是真正让他觉得恐怖的点。
当时他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完了……觉得这人要么是被绑票调包了,他看见的可能是一个假的谢喆,要么,谢喆就是脑子坏掉了,被人下了降头。
可后来看得次数多了,他也渐渐就见怪不怪了。
谢喆不仅是会帮王徵挑菜而已,还会给王徵做饭,接送王徵上下班,容忍王徵这个傻子一切傻了吧唧的言行,甚至为了王徵吃醋……
一个恋爱中的普通人会做的事情,无论有多么可笑,多么愚蠢,多么匪夷所思,多么与从前的自我判若两人,谢喆都会自然而然地去做。
于是他又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的谢喆,比起小时候那副过分早熟的模样,多了更多人间烟火气,才愈发像个会哭会笑有血有肉的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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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依不饶地追问过谢喆许多次,到底为什么是王徵,为什么能为这个人做到这种地步。
谢喆始终不肯回答他,而是反问他:“那你有什么事是不能为顾言去做的吗?”
他想想也对。
如果换成顾言的话,叫他立刻跪在地上学狗叫他也可以。
只要第一,不给外人瞧见。
第二,顾言必须摸摸他的“狗毛”,并且让他扑倒好好舔一舔……
但他又想,这根本不一样。
王徵那个蠢货怎么能跟顾言比。
可是谢喆却说:“比如养狗,主人在精心照料狗的过程中虽然很累,但也获得了狗的陪伴,而且重点是在养狗的过程中实现了一些不养狗的自己无法实现的自我,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那喜欢另外一个人,在一起相处,生活,不也是一样的吗?彼此陪伴,彼此成就而已。”
他皱着脸思考了半天这个深奥的逻辑,觉得:“……你就直说你其实是把王徵当狗养来着,我可能还更容易接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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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从小就觉得谢喆是个隐藏的悲观主义者,像一个把自己隐藏在理性躯壳里的尼采,是一颗冷静燃烧的太阳。
他觉得谢喆搞不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王徵这个傻狗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懂谢喆的心意,不会明白谢喆到底是在用怎样的目光看着他,有期待着怎样的回应。
就像爱狗的主人也并不真的期待狗能够多么懂得自己,或能给予自己多么精准的回应。
谢喆觉得没关系。
可他不一样。
他觉得这关系太大了。
他说不好究竟是为什么。
只是觉得这不太公平。
怎么说……谢喆也是他二十几年的好兄弟,岂有就这么让傻狗拱了之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