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宋葭整个人还半瘫在榻上,正被侍弄得眼睛都眯起来,脑子里转了一下,察觉这人原来是惦记他之前随口说的一句“天冷脚麻”,顿时有点开心,反而来了精神,就把湿淋淋一只左脚抬起来,委屈诉苦:
“在外头折腾几天了才回来,累着疼着呢。你看你看,这儿,都快起血泡了。”
精壮汉子闻言还真信,抓住他那只被洗得滑腻腻的脚仔细查看,又小心翼翼拿热水给他泡着,待发现这人正一边爽得哼哼一边坏笑,才知道自己又被戏耍了。
“……原来你家不要丫鬟,是尽把我当丫鬟使呢?”被作弄的不悦甩手,不干了。
“没有啊。”宋大人一脸君子正色,“哪儿能呢,哪儿有你这么五大三粗的丫鬟。”
精壮汉子直接还他一个白眼,差点没把擦脚布扔他脸上。
“宋葭,你可别忘了,我是来杀——”
他一句话眼看脱口而出。
“嘘!”宋葭手快,一把捂住那张嘴,做了个噤声手势。
屋里骤然一静。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凝神屏息地听了片刻。
宋葭眼神流转,先开口喊出来:
“你不要老这样偷偷摸摸跑到我家来也不吱声好不好,回回吓我一跳!我才二十五,大好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不想突然英年早逝啊,我的好陛下!”
这一声,果然从门外喊出个人来。
当今皇帝陛下一身宝蓝绣金的常服,犹犹豫豫探出半个脑袋来看了一眼,又没眼看似的缩回去了,等再转出来,才重重叹了口气:
“寒山,你怎么又叫沧溟给你洗脚?都说挑几个会伺候的宫女给你了,你偏不要。可你老这样……也不合适啊。”
屋里宋葭和顾沧溟还保持着刚才一个瘫在榻上一个蹲在地上的微妙姿势。顾沧溟湿漉漉的手上,还搭着块擦脚布。
场面确实,不太合适。
“咳!”宋葭脸皮比较厚,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我没叫他给我洗啊。他自愿主动的。”
话没说完,顾沧溟手里那块擦脚布到底还是砸他脸上了。
顾沧溟人高马大,站直了比他足足高出大半个脑袋,冷着脸在那里冲他生气的样子还是相当有压迫感。
宋葭见好就怂,赶紧自己把脚擦了,盘腿在贵妃榻上正了正身子。
眼角余光一瞥,见顾沧溟仍在不悦地瞪着他,目光所向,脖子往下一寸。
宋葭心虚低头自己看了一眼,赶紧拽一把敞开的衣领子,心里愤愤埋怨:谁回家了刚歇上半口气就知道要被皇帝找上门啊……
他伸手在榻上摸来摸去好一会儿,幸好,摸着一条自己也不记得何年何月随手扔在这里的腰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囫囵把衣裳系好。
低头系腰带的时候,他问皇帝陛下:“明棠你又上我这儿来干嘛啊,回头被荣王殿下知道了,又要生气了变着法子寻我的晦气。”
他也不起身迎圣驾,还在这里直呼皇帝的名讳,一副嫌弃被搅了清闲的模样。
皇帝明棠竟也不跟他生气,反而熟门熟路在他这个乱七八糟堆满书卷的屋子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了,“我听说你回来了,等不及,就直接来找你啊。”
宋葭语重心长:“你出门遛弯儿兴致好,上西安门外那些人家里吓唬吓唬他们得了!我这儿多远啊!你也不嫌累?”
明棠托着下巴:“不远啊。不都在西城嘛。坐车一会儿就到。”
宋葭只好无语凝噎了:“别这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懂了,可西城也挺大的,你这一个人大晚上到处遛弯儿也……不安全!”
“我不是一个人。”明棠满不在乎,“我带着明月一起来的。” 宋葭顿时一阵窒息。
—TBC—